你的十几岁是怎样的？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十几岁正是在学校中汲取知识，与同学们共同成长，也许还会不时在各方面惹得家长生气的日子。但对于已经半个身位迈入演艺圈的低龄偶像来说，他们已经经历了数年的专业训练，日常奔波在各种舞台和通告之间。与之相对的是，他们很少有时间接受正规的义务教育，繁忙的演艺工作也让他们难以获得充足的休息时间。

TFBOYS、时代少年团……这些在舞台上星光闪耀的低龄偶像，年纪轻轻却已然名满全国，而这两个偶像团体背后，都有着秉持偶像养成经营思路的同一家公司——时代峰峻。

北京时代峰峻文化艺术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2009年，是一家集组织大型文艺演出、艺人培训、艺人经纪为一体的专业文化娱乐传播机构，其中练习生养成模式是该企业业务重心之一。

在运营架构方面，时代峰峻主要分为练习生艺能培训机构和艺人运营机构两大主体，独立运作又相辅相成。从未出道时，时代峰峻便对旗下练习生进行包装和宣传，包括参与自制节目及网络短剧的录制，并在网络以及电视媒体进行投放，保证其稳定的曝光率，累积艺能经验，使练习生在出道后更加适应娱乐圈节奏。

据悉，“偶像养成”和“练习生”制度均起源于日韩，是演艺娱乐公司挖掘新艺人的一种模式。目前，国内已有多家经纪公司（如乐华娱乐、时代峰峻、丝芭传媒等）采用这种模式选拔偶像艺人，未成年人从事演艺工作早已不是新闻。

2021年8月20日，“天府少年团”在成都携单曲正式出道。该组合由7名男孩组成，成员平均年龄只有8岁。这一消息使得偶像养成、练习生制度和造星低龄化等问题暴露在公众视线，并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争议。红网、半月谈及央视网等官方媒体纷纷发文，质疑偶像低龄化现状及偶像养成产业。

仅仅几天后的8月24日凌晨，该组合所属时代星空文化传媒（成都）有限公司宣布将“天府少年团”（Panda Boys）更名为“熊猫少儿艺术团 Panda Boys”。当日晚间，时代星空宣布该组合直接解散。

作为国内率先采用练习生养成模式进行明星培养的经纪娱乐公司，时代峰峻从成立之初便开始招募练习生，并已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偶像养成产业链，旗下艺人所属TFBOYS、时代少年团等均为当红少年偶像团体。由于养成系偶像往往年龄小、出道时间早、“未知性强”且“可塑性高”，经纪公司往往通过抓住粉丝希望与偶像共同长大、共同进步的心理进行情感捆绑，使粉丝参与并见证偶像从默默无闻的素人到光鲜亮丽的明星的转变过程，促使粉丝不断为“偶像的前途”花钱打投、应援，或者以签名照、握手券、生日会门票等福利吸引粉丝入会并缴纳会费，增强粉丝与偶像之间的粘性，进行“固粉”。在这一“养成”过程中，经纪公司及其旗下艺人往往赚得盆满钵满。

对此，时代峰峻公司借鉴了流行与日韩的Fanclub（粉丝俱乐部）制度，成立后援会，分为已经出道的TFBOYS、时代少年团以及尚未正式出道的TF家族（练习生）三个不同的Fanclub，其中TFBOYS和时代少年团的三个俱乐部会费为每年298元、199元等，只有交会费入会之后每个会员才能购买一套偶像周边，通常为印了写真照片的小卡片和存了电子照片的光盘，以及抽取演出门票的资格等。但在入会协议之中，部分条款显然值得商榷。对于加入粉丝俱乐部的会员年纪，虽然入会时设有相关信息填写栏目，却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审核机制，无法确定会员是否为未成年人，这也为其后续消费的合理性埋下了“隐患”。

近日，有多位粉丝与家长向环球网反映，时代峰峻公司在粉丝运营方面存在多项不当行为。来自北京的家长李女士表示，女儿尚未成年，却自行购买了时代峰峻粉丝两个俱乐部（APP上有3个俱乐部）的会员与每张最低79元、通常高达128元、168元的印着偶像照片的小卡片，对此自己并不知情也不同意，在时代峰峻APP点击退款后，长达一个月并未同意退款，尝试联系在线客服，每次排队均显示4万多名或者3万多名，无法真正取得联系。由于卡片一律为长周期预售，在申请退款3周后仍然强行发货，拒收后直接显示已经交易成功，钱卡两空。

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8周岁以上未成年人实施与其年龄、智力不相适应的购买支付行为，在未得到其家长或者其他法定代理人追认的情况下，其购买支付行为无效，经营者应当依法返还价款。而时代峰峻公司会员禁止退款的条款明显为不合理。

此外，据粉丝“小天”（化名）反映，时代峰峻周边售后服务也存在机制不合理的问题。此前，小天通过粉丝俱乐部购买了相关周边商品，收到货物后发现漏发、错发现象，她多次联系人工客服，却长期显示排队人数在4万人左右，预计排队时间长达5至7天，且在如此之长的排队过程中，如果错过客服应答，15分钟后对话将自动关闭，需要重新排队。而商品错发、漏发的处理期限为7天，在此时段内如果未能与客服成功联系，则将被视作售后服务逾期，也不会再给予处理。这样的“死循环”导致小天从未真正联系到人工客服，更未成功换货及补发。

根据2021年6月时代峰峻公布的数据，仅时代少年团的官方会员就已经达到13万人，即会员会费总和已高达3874万元，而与之相对的低廉运营成本、质量不高的售后服务都让小天等粉丝抱怨不已。

更早之前，时代峰峻引入了自创代币体系“小葵花”。在代币兑换方面，小葵花和现实中基本“等值”，高级会员可以通过小葵花为自己的偶像“打投”，即付费助力偶像的舞台露出等曝光机会。

而对于一些进场粉丝人数较少的舞台，时代峰峻则会直接进行门票“竞拍”。以2020年的夏日运动会录制为例，门票一共270张，七位成员的明星主页榜单前30名和团体主页榜单的前40名，助力值领先的粉丝可以“获赠”一张运动会门票。最终，助力值最高点达到4.5万元，270张门票均价高达9000余元。在去年中央网信办推出“针对饭圈管控办法”之后，时代峰峻的各种透支粉丝经济的行为也终于得到遏制，公司发布了情况声明表示永久停止售卖“小葵花”。

巨大的经济利益背后，未成年偶像是否具有甄别对错和是非的能力、经纪公司在管理低龄偶像群体是否切实保障了未成年偶像的合法权益、未成年偶像如何兼顾学业与演艺工作、经纪公司为低龄偶像所立的“人设”是否存在过度消费之说、过度“低龄化”的造星行为是否会对其他青少年群体的价值观产生影响，一系列问题与乱象更需要引起各方部门的警惕。

过早地被推向高度市场化的娱乐圈，一方面会使未成年偶像脱离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环境，无法与同龄人一样在教室中接受学校教育，其文化课成绩往往会受到一定影响。近年来，尽管时代峰峻曾公开声明，公司始终坚持艺人不辍学、不中断正常学历教育的原则，但其旗下艺人仍因学籍、学历及考试分数等问题屡上热搜，陷入“升学”风波；另一方面，演艺界的多种诱惑往往会使三观尚未完全成型的未成年艺人被错误的价值观念所误导，作出一些有悖于“偶像”身份的不良行为，给粉丝群体及其他青少年带来不好的影响，致使“出道要趁早”、“读书无用论”的浮躁风气进一步传播。

如何阻止对未成年艺人的“揠苗助长”、遏制过度“低龄化”的娱乐圈文化，已经是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2021年5月，北京市广播电视局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综艺节目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要求禁止未成年人参加选秀类网络综艺节目；11月，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发布《关于规范演出从业行为加强市场监管促进首都文艺舞台健康繁荣有序发展的通知》，要求各演出经纪机构依法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尤其要保障未成年人接受并完成规定年限的义务教育权利。花样年华，本应在学校里接受学习教育、与同龄人游乐玩耍、享受青春的朝气蓬勃，而不是过早的沉浮在娱乐圈的泥潭里。只有这样的“养成”，才能使未成年偶像将来成长为德艺双馨的文艺工作者，发挥出偶像应有的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