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内蒙古兴安盟科右前旗，褪去了盛夏的浓绿，染上了成熟的金黄。近日，在科右前旗满族屯满族乡的千亩草场上，6台打草机正轰鸣着穿梭，草屑随秋风扬起又落下，转眼就化作一个个紧实的草捆，在阳光下排列出丰收的轮廓。

“往年这时候，我正围着110头牛、300多只羊转，雇人喂料、防疫，一天到晚脚不沾地。”王海强踩着草甸走过来，靴底还沾着新鲜的草叶。他指向身后3200亩草场，语气里满是轻松，“今年彻底‘解放’了，把草打成捆卖掉，纯收入比养殖多15万，还不用操心。”

在多数人的印象里，草原牧民的生活离不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养殖模式。但王海强和宝音，却用一捆捆牧草打破了这种固有认知，在自家草场上种出了“新钱景”。

王海强的转变始于去年。彼时，他经营着3200亩草场和800亩耕地。“看着热闹，其实全是辛苦钱。”他给记者算了笔账：每年雇人养殖的费用就得8万多元，加上草料消耗，一年忙到头纯收入也就30万元。更让他揪心的是，过度养殖还会影响草场质量，“草长得不如羊吃得快，草场都有点‘瘦’了。”

一次和邻村牧民闲聊时，王海强得知有人靠卖草捆赚钱，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咱们这的草品质好，周边搞养殖的牧民都需要优质牧草，这不就是现成的生意？”去年年底，他果断卖掉了所有牛羊，决定专心“种好草、卖好草”。

今年8月末，当草原迎来最佳打草期，王海强请来的6台打草机同时开工，切割、搂草、打捆一气呵成。“这3200亩草场能出1200多捆草，每捆500到550斤重，按160到180元的价格卖，算下来能赚45万。”王海强掏出手机，展示着抖音上的私信记录，“没花一分钱推广，周边牧民刷到视频就来订了，现在草捆全订出去了，就等陆续交货。”

没有了养殖的琐事缠身，王海强有了更多时间打理草场。“以前顾不上，现在专门研究怎么让草长得更好。”他说，减少了牲畜啃食，草场生态明显改善，“明年草的产量肯定还能涨，收入只会更高。”

在百公里外的科右前旗桃合木苏木乌申一合嘎查，牧民宝音更早嗅到了草捆市场的商机，已经在“卖草致富”的路上走了三年。他的900多亩草场打理得井井有条，刚打完的草捆整齐地堆放在草场边缘，像一座座金色的小山。

“2021年之前，我养了200多只羊，按草畜平衡要求，这已经是极限了。”宝音蹲下身，捡起一根牧草揉碎在手心，“但养羊太熬人，冬天得备草料，春天要防病害，一年除去人工和成本，也就赚8到9万元。”

偶然间宝音接触到“以草换钱”的思路。“保护好草场才是长久之计，与其勉强养殖，不如发挥优质牧草的优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在2021年停了养殖，专心打草卖草。

第一年，900多亩草场产出420多捆草，一出手就赚了11万元。“比养羊多赚好几万，还轻松！”尝到甜头的宝音更坚定了信心，逐年优化草场管理，去年草捆收益达到了16万元左右，比养殖时多收入5万到6万元。

“现在周边牧民都知道我家草好，每年不用吆喝就有人来订。”宝音笑着说，以前总担心羊生病、草料涨价，现在日子过得踏实多了，“草场养好了，草捆卖得好，这日子才叫热气腾腾。”

科右前旗林业和草原局草原工作站站长梁留喜告诉记者，随着草畜平衡政策的推进和牧民观念的转变，“卖草”正成为当地部分牧民的新选择。“这种模式既保护了草原生态，又增加了牧民收入，实现了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赢。”据统计，今年科右前旗像王海强、宝音这样以卖草为主的牧民已达150余户，草产品销售总额预计突破2000万元。

夕阳西下，王海强的草场里，最后一批草捆被装上货车。看着货车驶远，他转身望向自家草场，远处的风车慢悠悠转动，金色的草浪随风起伏。“以前觉得守着牛羊才算牧民，现在明白，把草原护好、把日子过好，才是真本事。”

晚风掠过草甸，带着牧草的清香。这香气里，藏着草原的生机，更藏着牧民们靠新思路闯出来的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