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媒体关于“伊斯兰国”暴行的报道并不罕见,但“伊斯兰国”内部情况仍然是个迷。环球时报记者探访土耳其,与“伊斯兰国”“‘战士”的家人交谈,掀开这一神秘组织面纱的一角。
【环球时报赴土耳其特派记者 刘畅】“伊斯兰国”在偏保守和贫困地区有很强的动员能力,对社会底层缺乏生活保障和精神寄托的青年尤其具有吸引力。“这些孩子有的吸毒,有的有家庭问题,极易被‘伊斯兰国’的激进宣传所鼓动。”这是土耳其当地一位普通人艾哈迈德对我说的。他的说法,第二天我从埃米奈那里得到了证实。她23岁的儿子两个月前加入了“伊斯兰国”。
我的中间人,一名土耳其本地记者曾帮过埃米奈,很受她信任。但对于见我,埃米奈仍是反复考虑,几番犹豫,最后一刻才答应下来。见面地点安排在伊斯坦布尔法提区一间老餐馆,离埃米奈住的地方很远。法提是伊斯坦布尔人公认的保守城区,街上上岁数的女性都穿从头到脚的宽大黑袍,年轻女孩的装束略收身,但头巾也用黑灰等素色。
埃米奈五十多岁,穿黑色长袍,走路一摆一摆的,就是那种上年岁的温和的土耳其妇女的样子,不容易记清相貌。她拿出手机给我看她儿子的近照,照片是对着电脑屏幕上的Facebook页面拍下来的。年轻人黑色卷曲短发,没有蓄须,右臂抬起,食指指向天空。我认得这个手势,代表“伊斯兰国”。
埃米奈不让拍照,甚至不告诉我她儿子的名字,她认为这些东西若被“伊斯兰国”看到,她儿子就再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出于行文方便,我暂且叫她的儿子穆斯塔法,和艾哈迈德一样,这是土耳其穆斯林最常见的男性名字。
“(穆斯塔法)是个好孩子,很有礼貌,他总是把快乐分享给身边每一个人……是的,他没有父亲,上到中学就退学了,有点抑郁……以前他长期吃一些精神药物,上半年接触‘伊斯兰国’后,药不吃了,人又亢奋又忙碌……”埃米奈眼看着穆斯塔法发生变化,他不再去清真寺做礼拜,因为“那里的伊玛目都是政府指派的,是对真主不忠诚的人”,他还开始回避和大家庭中的女性共处一室。
从那时起,埃米奈就知道终有一天穆斯塔法会离开,去参加圣战,但她毫无办法。在法提区这间餐馆昏暗的角落里,埃米奈在我面前留下眼泪。她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穆斯塔法的号码,关机。过去两个月里,埃米奈几乎每隔一小时就打过去,大多时候关机,偶尔通了,却没人接起。
埃米奈不会上网,更不会用Facebook,她拿给我看的这张近照,是穆斯塔法的朋友帮忙从网上拍下来的。这至少说明,穆斯塔法在“伊斯兰国”活着,还更新过Facebook。埃米奈告诉我,穆斯塔法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他听从真主的训诫,不会杀戮,“我想他看到真相,是会回来的”。
“伊斯兰国”在1700万人口的伊斯坦布尔是个隐晦的存在。这里生活着世俗派精英,保守穆斯林,土耳其民族主义者,库尔德人,库尔德民族主义者,犹太人和其他少数族裔。这里多数穆斯林厌恶“伊斯兰国”,但库尔德工人党的青年左翼组织在城郊杀掉一名圣战者后,人们又恐惧库尔德武装把冲突带到土耳其境内。伊斯坦布尔一名库尔德人对我说,他们的语言文化长期受到压抑,有压抑就有抗争,这道理对库尔德人和“伊斯兰国”圣战者同样适用。
伊斯坦布尔大学巴耶塞特校区旁,一间书店售卖着圣战主题书籍。书店老板乌恰克认为,人们对恐怖组织定义不同,他觉得圣战者是英雄。“如果非要把流血归咎于谁,那应该是无耻的北约和躲在它屁股后面的那群阿拉伯半岛的君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