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的圆形画幅为《我不是潘金莲》赢得了不少的映前关注,随着影片的全国公映,有必要把探讨重点更多地放在故事本身。电影对原著小说还是高度忠实的,就公映版呈现的效果看,电影完整且不乏深度。
《我不是潘金莲》设定了一个绕口令式的命题:李雪莲想要“先离婚、再结婚、然后再离婚”,是不是无理要求?语文老师要是出这样的命题作文,准会把学生难死,但原著作者刘震云,恰恰是喜欢在这种自相矛盾的逻辑中追求乐趣的写作者,他给出的答案是:一件事的背后,往往牵扯着另外一件事。
冯小刚在改编电影时,延续了刘震云原著中的思路,他在《我不是潘金莲》的多半篇幅中,制造了一个最大的悬疑,即不停地让观众思索:李雪莲究竟在不在理?她是在据理力争,还是在胡搅蛮缠?最后给出的答案也很清晰,李雪莲穿行在冯小刚构造的美丽而湿润的南方景色中,如同穿越时光而来又满腹委屈的古代侠女,遭遇到了一群思维迥异的男性,他们的对话,无处不充满差异性,是“鸡同鸭讲”。
《我不是潘金莲》的故事,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一个较真的女人和一群搅浆糊的男人的故事。片中的20多个男性角色,没有谁真正了解李雪莲、真心想帮助李雪莲,他们都僵硬地站在自己的角度要求着李雪莲。如果在观影过程中,你也产生了李雪莲太倔强、太没必要的想法,很有可能你也是20多个男人中的一个。
片中人要么把李雪莲当怪人,要么把李雪莲当傻子。但仔细想想,往过去几个时代想,往为人处世的本真方面想,往注重诚信与规则的理想社会那儿想,李雪莲是一个多么正常的人,她的要求是一个多么正常的要求。她被丈夫骗了,假离婚变成真离婚,在伪善者们看来她的事情是小,但对李雪莲而言一个女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却是天大的事情,为什么显得那么不正常?
究其原因,跟某种流行的社会生存逻辑有关,在这种生存逻辑下,人首先都是利己的,甚至只关注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除非那个人影响着自己的利益。在这个生存逻辑中,人人都言不由衷,遇好事争先恐后,遇坏事退避三尺。假设绝大多数人都像李雪莲这样较真,试问会有这么多假离婚吗?会有这么多官员不把普通人的“小事”当回事吗?《我不是潘金莲》没有把针扎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而是犀利地指向了某种不合理的社会生存逻辑。
《我不是潘金莲》表面看是一个喜剧,但内里却是一个苦涩的悲剧。冯小刚在该片的技术方面做了加法,但在故事上却做了减法,电影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却编织了一个谁走进来都没法轻易走出去的网。片中男性形象各异,但他们当中就没有被动的“受害者”吗?也有,比如那位被撤职的前任县长史为民,多年以后他以小生意人的身份,与当了面馆老板的李雪莲在面馆里相见,那一刻给人的感觉是,他们都是可怜人。那一刻,对曾经的史县长,观众最多的情绪,恐怕也是同情而非憎恶。
因为有着荒诞的情节和喜剧的外在,《我不是潘金莲》的批判并不外露,它用绵里藏针的方式指出了生活里的悖论。电影并没有给出明显的立场,观众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雪莲打官司”的传奇故事来看,也可以将其视作荒诞却真实的生活。个中滋味,各有体会,笑完之后,能略有些沉重的,就算是这部电影的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