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许多精英和民众当中,有一种几乎是潜意识的心态:中国应当是伟大的
有两种心态———中国中心主义与美国中心主义在持续并且广泛地影响中国的外交讨论。
一个国家的民众和精英对历史与现实的解读和对未来的期盼可以看成是这个国家国民心态的一部分。这种国民心态特别是外交精英的心态,潜在且广泛地影响着国家对外交往的思维与行为方式。我们的许多精英和民众当中,有一种几乎是潜意识的心态:中国应当是伟大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或者说是一种“天赋伟大”。“天赋伟大”最明显的体现是我们的精英和民众对中华文化产生的经久不衰的优越感。随着中国经济的世界性扩张为中华文化复兴提供着更强的动力,这种文化上的优越感正在得到加强。
比如,面对“9·11”事件后国际局势的混乱与美国在中东的困局,有学者提出,“解决民族冲突只有中华文化”,“世界治理需要中医”,“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明模式———治理世界的西医出了问题”。有学者已经开始建构全球化条件下新的世界政治哲学理论,否定西方以民族国家为基础的国际政治,并试图以中国古代的“天下”观作为未来世界秩序构建的理论基础。这样的理念在国内获得了相当的反响,因此有的学者就根据这一建构,提出美国的霸权不可持续,而中国的“王道霸权”却是有可能的。
在我们的精英和民众中,与中华民族“天赋伟大”心态并存的是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以及由此形成的强烈的文化乃至民族自卑感。而强烈的文化和民族自卑感与中华文化优越感是“中国中心主义”这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我们在潜意识里不自觉地以历史上辉煌的国际地位来看待、衡量今天与未来中国的力量与影响,使得我们无法超越中国从一个中心国家衰落到国际社会最底层的“百年屈辱”。这一心理期待落差使许多人士动辄就谴责我们的文化,甚至从心里怀疑我们是否是劣等民族。
其次是“阿Q”式的自欺欺人。因为现实和理想的中国之间差距是如此巨大,我们的国民和精英的优越感和挫折感就不得不靠“阿Q精神”来获得一点满足或安慰。与此同时,我们对有的西方人不能承认中国已经是一个伟大国家感到愤愤不平,或是对有的西方人对中国已经是伟大国家的承认(许多时候可能只是虚伪的溢美之辞)感到甚是满意。
中国人的美国中心主义则是超越了对美国作为唯一超级大国现实的承认,而在美国全球权力引力下,形成的一种对美国的近乎迷恋、盲目崇尚,或者盲目敌视的心态。由于美国在全球战略格局当中稳固的中心地位与持续的实力,世界的许多国家都怀有美国中心主义的心态。对于中国而言,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所具有的分量,美国和新中国持续的意识形态对峙更是让美国在中国人心理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使我们容易夸大美国对中国未来的影响力以及美国在国际体系中的影响力。我们许多人士将美国看成中国国际环境的全部,或至少是唯一的中心,认为只要搞好同美国的关系,中国的国际安全就基本上能够万事大吉,或至少不会出大乱子。我们不能用系统性的思维去理解国际政治,而只是习惯用一种简单的辩证法看待一个复杂体系的国际政治。许多人认为只要抓住中美关系的主要矛盾,其他的问题就都好办了。而事实上,在一个复杂的体系中,主要矛盾无论多么重要,都不能决定一切。况且,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在很多时候是可以相互影响甚至是可以相互转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