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头球!球进了!
30岁的张弛,缓缓起身,目向远方,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握起拳头,然后渐渐舒展并指向天空。在外人看来,他对待自己的中超首球有些过于冷静;但只有张弛自己明白,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进球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
十年职业生涯,所有的情感,似乎都浓缩在这拳头握起、伸展的一张一弛间。
十年坚守天道酬勤 “我这伤啊,都落在了左边”,张弛笑着指指自己左眼角的疤痕,这是上一场比赛留下的“勋章”,“很奇怪,自从那件事后,但凡有伤都出现在身体这一半。”
张弛口中的“那件事”,就是六年前的那场意外。2011赛季中超首轮,对手的飞铲,令他的小腿胫骨与腓骨同时骨折。这样的重伤对职业球员而言,几乎是摧毁性的打击。很多人断言,张弛的职业生涯或就此终结。
那一年,他23岁。放弃足球,人生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放弃?我从来就没想过放弃这件事”,张弛显得很平静,“伤病是运动员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无论伤病是大是小,除非伤病已经严重到我未来都无法上场踢比赛。我只能接受’被迫的’放弃,至于主动放弃,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张弛从来不忌讳谈起“断腿”事件,“当然在伤病最初阶段,负面会充斥着整个人的全部。不过,身体通过系统的训练,一点一点地重建;心态上,更多的是时间的修复,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的创伤也会慢慢变淡。”
“当你经历过后,重新再看这件事时,它对你来说是一种帮助或者说是一种成长。”在他的描述中,一切都显得那样风轻云淡。而在这风轻云淡的背后,张弛实际上付出了远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
十年前,张弛正式入选山东鲁能泰山一线队。19岁,恰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同龄的王永珀、崔鹏渐渐从球队“奇兵”攀向主力,而张弛还在等待着一个露脸的机会。这一等,就是三年。当他终于有机会在一线队站稳脚跟时,命运却又向他开了一次沉重的“玩笑”。而伤愈复出,迎接张弛的又是三年的蛰伏。
三年又三年,职业生涯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张弛都是在预备队度过的。“有时候,连预备队都踢不上”,他笑了笑,停顿了会儿酝酿着自己的措辞,“这跟伤病那会儿的负面情绪不一样,你想展示自己,但是获得不了任何机会,只能通过训练,保持和提高自己的状态。”
所幸,张弛的勤勉被马加特看在眼里,十年的坚守终于有了开花结果的一天。在与富力的比赛中,张弛首发登场,攻入个人中超首球,而且这一下还是个“双黄蛋”。
“还是对足球的热爱(支持我走下去)。足球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踢球,而且这是我从小喜爱的运动。现在我既能养家糊口,又能从事我喜爱的事业。”张弛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骨子里也透着山东大汉的真诚和实在。
十八载的鲁能情节 在球迷父亲的影响下,张弛7岁起开始踢球。出众的短跑速度也让他被篮球队盯上了。当时,张弛的母亲是单位篮球队的主力,球队教练认为母亲的天赋兴许能遗传到张弛身上,极力说服张弛选择篮球。
“但是我压根儿对篮球不感兴趣”,张弛挠了挠头,“(从事足球)这也是一种缘分,具体也说不出来,喜欢一个东西,不需要理由。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它(足球)了。”
鲁能足校成立于1999年,张弛则是首批入学的学生。那年他12岁,离开家独自来到潍坊。当时的鲁能足球,一切方兴未艾,回忆当时张弛很是感慨,“最初的时候,我们去的时候没有现在的环境没有这么完善,就是一块场地一个宿舍楼。那段时光是我一辈子的记忆。这是别人童年不可能经历的生活。”
“我们年纪小又刚刚离开家,比较喜欢玩,但是没什么可玩的东西,每天就是白天踢球,天黑了在一起打闹。有时候会在晚上捉迷藏,偌大的一个校区,我们是到处玩,到处跑。”就这样跑着,闹着,这群85、87级孩子渐渐成长为鲁能的骄傲。
诚然,张弛并不是鲁能青训中最亮眼的,他的名字常常被人忽略。但细细算来,在如今鲁能帐下,他是目前为鲁能坚守时间最长的球员。“我12岁来到鲁能足校,经历7年专业足球训练,19岁进入一线队,今年是第11个年头,一共是18年,我的青少年、青壮年都在鲁能度过。”
无论职业生涯经历了几次起起落落,张弛也从未想过离开鲁能:“鲁能这两个字是一种亲情,也是一种习惯。对于亲情,你有什么可以选择离开的呢?”
当然,除了鲁能这个“大家”,还有自己的“小家”。巨蟹座的他很是恋家,如今已育有一儿一女,“家庭在我心里占得分量是非常重的。尤其是工作中遇到不顺的时候,我回家看到老婆、孩子、家人们,烦恼瞬间就没有了,他们给我更多的是一种动力,遇到困难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在张弛的朋友圈封面,一家四口,立于门厅,笑容粲然,温暖岁月。
三十而立“六十退役” 小时候的张弛很是精瘦,有个陪读的家长打趣给他起了个外号“鸡腿”,后来又被外教唤为“chicken”,张弛“小鸡”的昵称渐渐传开。伴随着年龄的增加,张弛也从“小鸡”变成了队里的“鸡哥”。而他的经历,近来也被的媒体熬了一锅接一锅的“鸡汤”。
“我属于比较内敛的人,确实有些报道以及球迷和朋友们对我的支持,对我来说也都是一种压力。”张弛的存在感从未像现在一般强烈过,他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向不同的镁光灯下,重复讲着自己的经历。比起接受采访,他更适应踏踏实实地在球场上踢球。
多年来,张弛在场上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化,从前腰、到后腰、边后卫,如今又客串边前卫,像是鲁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搬。他并没有觉着有何不妥,反而珍视,“有了这些经历,我能更从容地踢更多位置,这也是我的一种幸运。”
张弛最喜欢踢的位置还是后腰、边后卫,“对于我来说,足球本身的乐趣,未必是进球。足球是一个集体项目,每个位置有各自分工,只有捏合成一个整体,通过整体赢得比赛是最重要的。”
经历了上赛季的颓败,新赛季的鲁能决意重建,新一股“青春风暴”袭来。在张弛看来,除了上场踢好球,帮助更多年轻球员成长也是他的任务,“鲁能有好的平台和好的设施,让年轻球员有更多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他们应该珍惜,做好每一天的训练,通过比赛来回报鲁能的培养。”
赛季初,不少球迷打趣自己的主队鲁能的目标就是“保级”,而洗牌后的鲁能猛地“异军突起”,又回到了中超第一梯队中。对此,张弛回应道,“保级,这并不是个目标,这只是督促我们,记住去年的痛苦,也是一种勉励”,至于未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打好下一场,永远对下一轮充满胜利渴望,到赛季结束,我相信一切将一目了然。”
谈到个人目标,自然绕不过“国家队”的话题。身披国家队的战袍,是每一个足球运动员的梦想。“对于国家队,我是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展现最好的一面”,张弛对于结果并不强求,他看得很开,“如果国家队这个梦想没有到来的话,起码我没有遗憾,因为我一直在努力。”
关于未来,张弛则想得很明白,“今年30岁了,我肯定是希望能够踢更多比赛,但对我这个年龄来说,我需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努力帮助球队,无论是比赛还是训练,以身作则就可以了。”由于左腿的伤病,每次训练,他都会比别人“早到晚退”,对左边的膝关节、脚腕进行牵拉、力量训练,来缓解左右腿不平衡的状态。
“如果可能,我想踢到60岁!”张弛打趣地说道。
又快到训练时间了,说完,他笑着推开门,一脚踏进5月艳阳里。